渡

【整合博】局部坏死（3）

从得知罗德岛参战到得知龙门战役整合运动溃败，只相隔了五分钟。

偏偏就是这种时候，通讯、情报都被该死的火炮阻隔。

 

在霜星的部队还在切城的时候，博士算准了时间，打了电话过去。

这里是雪怪小队。对面滋滋的电流声听上去断断续续。雪怪们的通讯器常常因为寒冷而出故障，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老实说，能接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嘿，大熊，这里是博士。

嗯。对面只是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额，你们的霜星大姊在不在？博士问。

在底下。对面粗粗的喊了一声，只听见背景一片嘈杂，似乎是有碎石的声音。

什么？博士愣住了。

我说【乌萨斯粗口】在底下，被埋了。你什么事？

……额，那拜托你们把霜星挖出来再让她和我通话，谢谢。

是什么命令你可以直接说。大熊的耐心不多，直接对着话筒喊。

不，不是命令，只是临别的一些话。博士耐心的解释。

……哼。对方哼哼了一声，就挂断了通话。

 

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啊……

博士拿起那只画着兔子剪影的杯子，冬日的灰白的光浸润瓷杯，溢出冰冷的光泽，冻伤博士的手指。

桌子上，散落着许多复杂的零件。

 

……喂，喂。博士，听得到吗？

听得到。你还好吧？

嗯，没什么大碍。

背景还是很嘈杂，似乎还有来自罗德岛的声音，远处有什么东西崩塌，发出巨响。

……霜星。

嗯？

圣诞节快到了。博士的眼神飘忽向窗外，穿过灰色的烟和钢铁碎片，飘向远方染了灰的惨淡的云。

……我不是小孩子，博士。对面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我知道。博士带着笑意。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没有。

这个没有里面包括伏特加吗？

行军时不可以饮酒。

等你们凯旋的时候呢？

……随便你吧。对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

嗯？博士没听清。

……今年圣诞节会下雪吗？霜星问。

博士看看窗外，眯起眼睛。

或许吧。

 

 

博士几乎是将整个人拍到了塔露拉的桌子上。

我要去龙门。

博士一字一顿的，尽量整理好自己的语言。

塔露拉慢慢抬起眼来，赤红的眼睛是血色的旋涡，在无边的焦土上沾染疯狂的偏执的颜色。她静静的看着博士，两个人的眼神交锋，只需片刻就分出胜负。焦急的那一方永远落败。

哦。这次没有计划了？似乎是讽刺，塔露拉端正的坐着，带有压迫感的气场就已经宣告了胜利。

给我召集军队的权力。博士并不想理会塔露拉的挑衅。

哦。塔露拉眯起眼睛。

所有的军队，只要你能让他们跟你走，就请自便。

你明知道……！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又怎么保证我给你权力他们就会听从于你？‘妥协者’？塔露拉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质问。

好好想想，你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战吧。整合运动要给感染者一个全新的天地，没有压迫，没有隔离，所有属于感染者的权利都要被归还，所有的背叛者，屠杀同胞的懦夫都要付出代价，这是需要流血的反抗才能取得的，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

博士咬紧嘴唇，所有的话都烂在喉头，腥臭的反胃感。博士没法反驳。

没有办法吗？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甘心了？

不，不要。

博士走出办公室，打开了通讯。

所有士兵，请到广场集合。

再说一遍，所有士兵，请到广场集合。

 

博士站在简约的台子上，四面八方嘈杂的都是议论的声音。广场上散漫的拥挤着人群，黑压压的都是不信任的审视的眼光。干燥的粗粝的寒风是獠白的犬齿，扯咬着博士单薄的外套，白色的大褂如同破碎的鸟翼一样噼里啪啦的展开。

 

诸位，现在，龙门前线战事告急。浮士德和梅菲斯特带领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和雪怪们汇合就被击溃了，龙门现在不仅有近卫局，还有罗德岛和其他不知名的势力。我们的同胞们被困在龙门，他们在等待着救援。他们需要你们的援助。早一秒的援兵可能可以阻止更多同胞的牺牲。请相信我，我会带领你们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请你们相信我，只要相信我的指挥能力就好，就这一次，就一次，拜托各位！

请愿意和我一起前往龙门的士兵出列吧……拜托各位！

博士听到自己发着抖的声音被扩大了无数倍，通过劣质的扩音器响彻人群嘈杂的黑色波浪。博士深深的鞠躬，九十度，久久没有起来。

博士听到自己的通讯器不停的震动，这种震动一直传输到博士的心脏，喉头发紧，全身肌肉僵硬。牙齿不住的打冷战，一种彻底的寒意几乎要将血流阻隔。博士突然觉得恐惧，那是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毛骨悚然的缠绕上博士的脚踝，一寸一寸慢慢覆盖着蠕动，大脑缺氧，失重。那阵群众之中的不信任的声音越来越大，是狰狞的质疑的黑色的海浪推搡着博士排挤着博士，几乎要把博士的肺都挤到窒息。

或许是过了很久，博士才慢慢抬起僵硬的咯吱作响的腰，没有，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不信任的目光像是冰锥，冷到锋利刮骨。

博士沉默许久，话筒发出嗡嗡的杂音，很吵，吵到耳膜收缩尖锐的痛楚。

博士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谢谢。

塔露拉终于从办公室出来，赤红的瞳孔半嘲讽半怜悯的望向博士单薄的背影。

喂，博士。塔露拉眯起龙的瞳孔。如果你愿意保证听从我的命令，我就派遣军队给你，你同意吗？

……你的命令？和罗德岛开战吗？无论身份的屠杀吗？博士没有回头，只是反问。

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而奋斗。塔露拉静静的回答。

……呵。博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白色的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白色的大鸟张开羽翼。博士瘦削的身躯在东北风的撕扯中微微颤抖，眼神稚嫩却仍旧燃烧着滚烫的鎏金的坚定。

不。

这一个字通过扩音器，震撼每个人的耳膜。

塔露拉摇摇头。那就请便吧，博士。

博士抓起自己的通讯器，领起一个医药包。博士走的太急，下台的时候甚至被绊得踉跄，装备着较为完善的护具和武器的干员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博士逆行于洪流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只能看见那件显眼的白色大褂。博士没有防弹服，没有护盾，没有武器，但博士却走得毅然决然。

所有人都能看到博士的道路通向死亡，博士却只是逆流而上。

沉默，只有盘旋在每个人头顶上的惨白的风在嘶鸣，远处是满目疮痍的焦黑的火焰，是漫天灰烟的寂静的坟墓，在炮火之中白色的外套迎风充鼓，噼里啪啦肆意展开羽翼。

 

博士幸运的扒上了一辆运输车。

不过这辆运输车是罗德岛的。

罗德岛的干员之一，拉普兰德用剑锋抵着博士的喉咙，白狼眯起眼睛，嘶哑的声线充满了冰冷的威胁：你到底要干什么？

别为难博士。坐在前面负责开车的德克萨斯叼着pocky说。

拉普兰德耸耸肩，好吧，都听你的，德克萨斯。白狼收起刀，开始好奇的打量起博士来。

喂，你，干嘛独身一个人行动？同伴死光了？指挥失败了？

嗯，因为没人信任我啊。博士淡淡的说。

哦，有意思。连整合运动的博士都不被信任吗？拉普兰德张狂的笑起来。哈，也难怪，你连一点实权都没有吧？去龙门，打算送死吗？

我不知道。博士思考了一会，静静的看着拉普兰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是想要救出他们，仅此而已。

拉普兰德眯了眯眼睛，咧嘴露出尖锐的虎牙。哎，很好！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不过，单凭你，很难真的拯救什么哦。拉普兰德贴在博士的耳边，语气突然变的低沉。

 

到了龙门之后，博士就一骨碌跳下了车子。

谢谢你们。博士诚恳的说，焦急的看向轰然倒塌的近卫局。

不用客气！你这个人还蛮有意思的，可要小心，别死在这里了啊！拉普兰德又一次发出标志性的狂笑。

博士来不及听完。四周都在轰鸣，大地都在震动，尖叫声，嘈杂的叫嚷声，武器碰撞，重物落地，所有的嘈杂混乱一股脑钻进耳朵，大脑嗡嗡作响成为空白。博士深深呼吸，吸入一大口刺鼻的硝烟，努力镇定之后，博士开始寻找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部队。

博士需要入城，此时正好有一队整合运动的小队到达。

博士？领头的通讯兵看见博士，楞了一下。

是我！你们是去支援浮士德他们的吧！博士冲上去说。

额，对……但现在龙门和罗德岛占了上风，和我们一起的小队损失惨重……

我现在以整合运动博士的身份，请求你们听从我的部署。博士拉住通讯兵的手，焦急的说。相信我，我可以带着大家找到浮士德他们，全身而退。

通讯兵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身后的小队，沉默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好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