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博】无望海








【全体干员死亡仅博士存活预警

战争结束背景】


我们曾定义过无数次死亡。


 

大脑停滞,肌肉僵硬腐烂,停止心跳和呼吸,或者是在爆破的轰鸣声之中连骨头都成为横飞的碎渣。


 

这是我们曾定义的,曾见证过无数次的死亡。


 



 

“第三个钵倾翻,所有的河流都变成血,‘这是英明的审判,这是公平的惩罚。’”


 



 



 

皋暮。海鸟嚎叫。


 

博士半睁着眼睛,用被压倒肿胀的手遮住彻夜未关的台灯的光。太亮了,亮的刺眼的疼,让生理盐水忍不住喷涌,漏出,过量的盐分模糊了压在底下的写满字的报告。


 

博士只觉得有些冷,毯子被挂在椅子背上,整整齐齐的似乎从未被使用过一样。博士一直舍不得洗这块白色的毛毯,生怕化学洗涤剂的味道会把仅存的混杂的死亡皮肤分子覆盖。或许显得可笑,但这是博士可以用来怀念的仅剩不多的物品。


 

灰白的光,踌躇着震动了空气中的质子,推进的波形似乎是在前进的,所有的质点却始终只是困在原地。似乎是最后垂哀的怜悯,博士看见毯子上残留的一根灰色的狼毛,和些许混杂的气味。博士应该是熟悉的,关于曾经摆在角落的狂妄的两把长刀,金色的慵懒和酸得掉泪的棒棒糖,关于某些带着砂砾的血腥味的柔软的鲜花的蜜香,关于明明严厉得要命却又要悄悄在半夜送来热牛奶的寂静。


 

不过现在,只空留下这条被无数人轻轻盖在博士背上的毛毯,或许它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肩负着多么重大的使命,关于记住所有的埋葬于战争之中的往昔。


 

博士站起来,环顾。一起身就蹭到了没盖上盖子的笔,钢笔腾然滚落,碰的一声砸在地上,溅出墨色的花来。博士急急忙忙也没能挽救这支笔笔尖开叉的命运。恍惚之中明明听到一声戏谑的轻笑,是作为助手的萨卡兹雇佣兵抱着胳膊面对着窗前风信子,斜眼旁观博士狼狈的全程。窗户没有关好,于是有过了量的浓度的盐分如猫一样满桌子打滚,留下一片狼藉的纸片,就连含苞的琼浆般的百花也在淡蓝色的水光里慵懒的翻滚。


 

又或者,一双白皙的有些冰冷的手接过钢笔,只善于和机械打交道的手指灵巧的摆弄一阵,再把修好的笔还给博士。两只都沾了墨水的指尖触碰,只是安静的对视,在昏蓝色的傍晚惊鸿起一泽腾空炸裂的白色水雾,轰鸣出染红萨科塔耳根的惊心动魄的瑰红。


 

然后进来的一定会是巡逻的塞雷娅,定然是先检查博士的手有无受伤,然后再耐心的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让博士记得盖上笔盖,最后再用手腕上贴了一小朵玫瑰花纹身贴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新的笔来——特地为博士准备的。而博士要笑嘻嘻的,也故意露出手腕上一样的纹身贴来。很幼稚的贴纸,伊芙利特感恩节的时候给自己最喜欢的几个人贴上的。


 

但是现在。


 

只留下空空的,空空的几乎要吞噬了博士所有的安静。只留下机械的钟摆齿轮迟钝的刮擦,窗户没有关好,于是干瘪的风如同獠白的犬牙几乎要将所有腾空飞起的白鸽一般的报告撕碎,窗口彻底死亡的风信子也被咬穿了枯瘦的枝,散了一房间的黄皱发黑的腐烂。


 

博士拖着迟缓的身子把窗户关上。空荡荡的船只只剩下博士一个人。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博士一人的脚步拖沓。


 

原本这里应该有轻快急促的维多利亚骑警的靴子声,也要有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大着嗓门吵嚷的黑钢组成员,还会有某些不想进医疗组的干员飞快的狂奔着躲避身后举着法杖疑似危险人物的嘉维尔和看似温顺实则可以制服醉酒大汉的安塞尔。期间生存的本能和医疗干员坚韧不拔的尽职尽责的精神会导致出现很多干员被撞倒的意外。


 

原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啊。


 

博士靠在墙上,船体的轰鸣声嗡嗡的在固态的冰冷钢铁中传播,共振起博士的骨头,引起剧烈的烧灼的疼痛。


 

安静的过了头。


 

博士抬起脚。


 

咚。


 



 

医疗组。


 

博士打开许久未修的药柜的门。先前的涂上的白色的漆掉的差不多了,留下斑驳参差的原木的颜色。大量的还未用完的绷带已经泛黄,棕色瓶子里的碘酒也所剩无几。博士轻轻坐到床上。这张床上博士送走了太多的人。


 

碘酒被不慎滴到白色的床单上,像血,扩散。


 

触目惊心的红色让博士觉得毛骨悚然。


 

被蔓延的冰凉吞噬了的,没有办法移开视线的僵硬的瞬间,满目的记忆带着消毒水的气味铺天盖地要将博士吞没,连骨头的每一处空隙都要被填满了的压倒性的头皮发麻,浓郁到近乎停滞凝固的粘稠的紫黑色铁锈的气味。


 



 

“真是的,你这家伙。”半眯起的金色瞳孔,触目惊心的如同贪婪的黑狗一般的源石结晶。白狼的身体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喂。”


 

“本来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哭呢。”


 

博士一边观察着仪器的数据,一边嗯了一声。暮秋,快要下雨,窗外很冷清。


 

“呵。”拉普兰德没力气大笑了,只是轻笑一声,沉默半刻又忍不住寂寞。“博士。”


 

博士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数据一点一点恶化,然后,到极限。


 

“啊,完全看不到了啊。”拉普兰德的语气似乎是有些颤抖的,但又有着一如既往的戏谑。


 

博士招呼帘子外面的人进来,进行最后的告别。


 

哭声,哽咽,抽泣,绝望,嘶吼,暴怒。干员们拉扯着床单,徒劳的耗费最后一点肺部的氧气,直到喉咙痛到无法呼吸。


 

博士只是站着,看着最后的生命体征消失。博士拉起薄薄的白布,盖住患者的脸,祷告,然后淡淡的记录。


 

“下午三点零五分,走了。”


 

博士就这样送走了很多人,包括在战场上终于炸裂成烈阳的炎客,包括最终还是消失于乱战之中,只留下残破勋章的送葬人,包括倒在博士怀里的火焰的精灵,博士不记得,不记得那一本报告里有多少轻描淡写的残忍的重量,每一页都要凝固破碎的钢铁和湿透纸页的殷红。


 

最后的被无数次承诺的胜利终于到来的时候,博士欣喜的看向回头的干员们,却被最后一颗同归于尽的炸弹炸得粉碎,关于未来,关于罗德岛。终于这一天到来了,却也只剩下了博士一个。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这场战争和感染都被封锁于厚厚的黄土之下,成为被人厌恶唾弃的秘密。


 

最终只剩下博士一个。


 



 

没人再去明白在冬雨倾盆咆哮雷霆的凌晨时分,博士是怎样被一身冷汗淹没窒息,心脏狂跳到几乎迸裂,却被拧紧了喉咙无法言语。是怎样的孤独的痛苦日日夜夜要撕咬着嚼烂又吐出博士的每一寸意识。博士成为套中人的可悲,成为五十三赫兹的孤独频率,成为被困于装满水的大箱子里的鱼。


 

每一笔自己记录下的时间都成为厚重的海雾,不断的压断博士的脊骨。


 



 

博士拿起最后的录像带,塞进放映机里。会议室的椅子零落乱七八糟,灯光也坏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还是最后一晚满怀希望商讨着将要进行的最后一战的样子。于是博士拉开一把还没完全坏掉的椅子,坐下来,慢慢的看。看每一个人充满希望和渴望的双眼,看每一个熟悉的招式和挥刀,看每一处被博士指出无数遍仍旧改不掉的小毛病。

临光的手臂挥舞的动作还是太大,守林人的爆破精准还是差了一点时间的把握,黑的掩护还不够纯熟,但大家都在努力着,因为这是最后的胜利了,他们看着光明的废墟,尽了兴的击溃最后的残兵,幻想着和平的世界,快要完成的解药,保证了许久的狂欢晚会和排队上的苹果派。


 

博士把所有的录像带看了无数遍,直到看坏,无法修补。这是最后一卷。


 

没关系,所有的,所有的关于我们的胜利,关于你们的英姿和骄傲,我都会好好的帮你们记住。


 

哪怕在这之后,所有的牺牲都会被湮没,我们的名字,也再无人提及。


 

最后一帧爆炸的画面,刺眼的光,亮的刺痛博士的眼睛和视线。滋滋的一声,录像带也坏了,于是博士瘫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慢慢的呼吸。


 

寂静的白色的风,将要降临的明天,海浪席卷。


 

博士的眼角无意识的流出泪水。


 

船体的动力系统还在一如既往的勤勤恳恳的转动着轰鸣。


 

厨房里热了好几遍的苹果派还剩一半。


 

满抽屉的不会再被使用的餐具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命运。

治疗源石病的药剂被扔进垃圾桶。


 

办公室里的桌子上,最后的报告。


 



 

【here we are,here I come】


 



 

漂泊在海洋中心的船。


 

夕阳染红整片翻涌的海。


 

当第三个钵倾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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